在诗中的江湖,有这样一群人,或于路途上“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或于孤灯中“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抑或于沙场上“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曾有人言“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那些诗中的豪杰,终于在今天迎来了证明自己的机会。
诗林第一大门派圣千诗三个月前广发英雄帖,遍邀诗林各路英雄齐聚千诗峰论诗。选出能者即位诗林盟主,执掌评定天下诗词优劣之大权,并得天下孤本《寒白子诗集》。传言得此书者,可无敌于天下,携此书以令天下群雄,莫敢不从。
是日,赤日炎炎似火烧。在光秃秃的前峰山顶,群雄毕至。虽然烈日当空,但各门派皆凭借本派独门诗词驱热解暑,神色自然。其中清词派的“气平无间断,心静自清夷”可谓是独步其间,清幽之气令山峰众人不由得心旷神怡。一直与清词派不对付的浊酒派却也不甘示弱,门下弟子皆不顾众人眼色,举杯畅饮,高呼“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虽然每个人都大汗淋漓,但其所散发出来的清凉之气,令人确信那骄阳也奈何不了他们。
等了好一会,东道主圣千诗掌门诗无涯终于吟诵者着他那经典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当年,在那一届千诗峰论诗中,诗无涯正是凭借此句连挫群雄,一举夺魁,其威名至今不减。诗林中,无论是谁听到他的这句诗都得放下身段鞠躬致敬。传言,曾有一无名小辈,拿着这句诗招摇过市,结果惨遭数百人围攻,吓得他从此不再敢吟诗。
见到人都到齐了,诗无涯也没再废话,只是简单地强调了几句点到即止之类的,便宣布斗诗开始。
作为东道主的圣千诗自然要首先派人出战,此时所出现的飞花令是“雪”字,飞花一现擂台起,两诗博弈起风云。圣千诗弟子赋三观率先发难,席地盘腿而坐,以垂钓之姿使出“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一时间众人只觉千里寂静,寒风袭面,赋三观身披蓑笠,不动如山。但众人脚下取而代之的是千里冰川,可怕的是那冰川正从赋三观身下开始裂开。他的这招以守为攻令人啧啧称奇。但这时一人高呼:“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振聋发聩,冰川裂开之势随即停止。取而代之的是风雪怒号,如猛兽般朝着赋三观奔袭而去。只见那赋三观不慌不忙,起身站立,岿然不动,傲气陡增,还以:“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一时间冰雪消散,天地间恢复了之前的寂静。而后众人便发现之前与赋三观对诗之人先是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一会儿,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回到了原位。众人无不惊叹,看来圣千诗此次是决心要问鼎千诗大会了,甚至连隐藏锋芒都懒得做了。
千诗峰大会规则一向松散,可以一对一,也可以一对多,胜者留之,败者自觉离开峰顶。正因如此,刚开始还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千诗峰,仅半天的时间人数便散去了大半。而留下的人呢,几乎都是来自圣千诗、天雅、韵门等少数大派以及一些底蕴非凡的诗林前辈。只有一个例外,此人破衣烂袍,蓬头垢面,唯腰间悬着的一只酒壶看起来十分精美。与人对诗看似心不在焉,但绝句迭出,另有心裁,隐有成为黑马之势。
第二场论诗在诗无涯的安排下开始了,飞花有意人有情,几度争吟几风流,百转平仄竟神韵,五绝脱颖傲诗巅。相较于第一场,次场的论诗尤为激烈,五次飞花令,败退一众英豪。
令一,为“愁”,世事无常千百载,你我皆是断肠人。此令天雅派当代大弟子纳兰灵韵凭借“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一骑绝尘,吟尽天下忧愁。
令二,为“情”,藕断丝连理还乱,若成鸳鸯岂羡仙。此令韵门掌门南瑜以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使人心悦诚服。
令三,为“美人”,沉鱼落雁倾国貌,闭月羞花惊世容。此令圣千诗力捧的赋三观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吟出了一位绝代佳人。
令四,为“兄弟”,不求今朝同富贵,但愿他日共生死。此令诗林前辈欧阳大成以“渡尽余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道尽沧桑义气。
令五,为“官”,为父母兮镇一方,握权柄兮掌度量。此令正是那个形似乞丐的人,别出心裁对所谓的官讽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独树一帜,令人惊艳。
由此,千诗五绝诞生。余人退却,真正的较量开始。
飞花终令,“家国天下”,五绝逐一,各显神通。赋三观意气最盛,率先发难:“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有着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报国情。南瑜不甘示弱,回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眼见二人都从战场角逐,纳兰灵韵也有意感受这黄沙漫天,烽烟滚滚的景象“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铁骑北上,饮马黄河!老前辈欧阳大成确实经历过大风大浪,但雄心不减当年,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回应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那个乞丐看着眼前在风沙中众人正雄熊熊燃烧的杀伐之势,喝了一口酒,波澜不惊地应对道:“劝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家国天下,若无人何来家,若无家何谈天下!众人一时无言。随后南瑜再次发难“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就这样五人你来我往地交战数句,竟是不相上下。
最后一个回合中,赋三观江郎才尽,惜败退场。纳兰灵韵“十四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与南瑜“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有异曲同工之味,双双惜败。而欧阳大成“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相较于那乞丐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看似难分伯仲,但老成的欧阳大成自觉意境稍逊,大方认输,确实拿得起放得下。
最终,定鼎之战,乞丐夺魁。在众人的见证下,接过《寒白子诗集》,却并不急着打开,而是将自己酒壶中的佳酿一饮而尽,放声大笑。然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寒白子诗集》撕得粉碎,抛下山崖。众人先是一惊,继而震怒,纷纷质问那乞丐为何要这么做。“哈哈哈,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那乞丐因饮酒过多虽然站立不稳,但依旧在耻笑着场上众人。“为了所谓的《寒白子诗集》,你们这帮蠢材勾心斗角了几十年。现在,我告诉你们吧,那里面根本就没有半个字!”“胡说!竖子安敢妄言!”“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果这本书没有字,那天下英雄又岂会争了他几十年?”那乞丐眼见众人不信,不屑地笑了笑,说道:“诗无涯,你来告诉他们,这所谓的诗集到底是本什么东西。”此时诗无涯站了出来,那饱经沧桑的脸上流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神情,对众人说道:“是啊,天下英雄怎么会为了一本白纸争了几十年呢。”此言一出,众人还未来得及以此反驳乞丐,诗无涯便紧接着说道:“但事实的确如此啊,我当年拿到诗集之时也是疑惑不解,还以为其中另有玄妙,为此还闭关了三月潜心研究其秘密,此时我圣千诗门下众人皆可作证。但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当年寒白子前辈诗名威震天下,我诗林随之一改颓势,呈欣欣向荣之景象。但后来呢?恃才傲物,勾心斗角。泾渭分明,遮遮掩掩。不都是我们在场诸人的作风吗?弄得诗界是乌烟瘴气,停滞不前。更是为了一本根本不存在的诗集,将原本旨在互相进步的论诗大会,变成了门派之争,利益之争!”一席话,令众人都有些无地自容,刚刚还叫嚣地厉害的众人,立刻鸦雀无声。
晚上,只剩下诗无涯和一个酒鬼站在千诗山顶。诗无涯此刻无比兴奋,同时又十分恭敬地对那个酒鬼说道:“前辈,我相信经此一事我诗林定将重获新生,扭转这几十年来的颓势。”“哈哈,但愿吧,我当年留下那本诗集,本想着能广传后世,后人可以青出于蓝。但没想到啊,竟被你们给弄成孤本,若非我在书中,给你留下指示,这诗林盛世就要葬送在那帮不开窍的蠢材之手了”
月光撒过,照出那酒鬼的样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那份气魄却有一股难掩的骄傲。他的名字,曾响彻诗林,曾被众人敬如神明,寒白子。
风起,不知从何处吹来一片残纸飘落到诗无涯手中,竟写着“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那纸,有些熟悉。